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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声话语中认知框架偏离类型研究

时间:2011-12-08 11:12 来源:www.lunwen163.com 作者:163论文网 点击:

                
引言
相声是我国一种传统的民间艺术形式,是以说笑话或滑稽问答引起观众发笑的曲艺形式。相声的核心功能是使人发笑,这一功能是借助“笑料”实现的,用传统术语来说,就是“包袱”。 相声话语可以说是由一个一个“包袱”嵌套而形成的。
当我们阅读相声的书面文本时,也能开怀大笑,因此我们对相声话语结构的分析,可以暂不考虑表演的场景、演员形象、表情、动作等因素,单从相声的语言形式进行观察。我们发现,笑的心理机制在相声话语中是依托语言结构实现的,主要表现为包袱的建构和抖露:系包袱和抖包袱。
一、相声话语与认知模式
如果语言的生命完整无缺,如果其中没有凝固的东西,如果语言是不能分裂为若干互不相干的部分的一个完整的机体,它就将跟和谐一致得有如平静无波的水面的心灵那样,不致成为滑稽的事物了。因此,从语言学的观点看,相声话语幽默效果的取得,主要是通过表现言语或思维方式的机械性,通过制造听众的期待心理落差,使话语与人们常规的认知、语用模式发生偏离而实现的。
认知模式是认知心理学的一个术语,指人们在经常性的感知、学习、认识的过程中,即人的经验在与外界互动的思考、观察、实践的过程中形成的对世界进行表征的心理结构。在一定的时期内,这一结构具有一定程度的稳定性。因此,当我们注意一些日常场景时,我们对可能呈现的目标具有非常清晰的期待。
换言之,听众(或观众)对话语的理解不是被动的,即并非消极地接受信息,等待信息的填充和塑造。相反,我们在理解话语时,是以自身已有的认知模式与所接受的话语进行比对,判断新的模式对我们已有的模式是进行了延伸、扩展还是有所偏离。如果发生了延伸或扩展,那么就是获得了新的信息,我们会将其储存于短时记忆中,或用其改造已有的认知模式。与此相应,有的话语在理解时,偏离了我们已有的认知模式,但并不带来或其目的不在于提供新的信息,而是在所提供的认知模式和我们的常规模式的比较中,以偏离的制造本身为目的。例如以俗语词汇表达在习惯上应该用另一种语体表达的思想、观点。这就是幽默、笑话的基础。
因此,相声话语与笑的心理机制之间的关系就是:
利用所提供认知模式中概念、事件、语境等信息之间的不协调,使观众在常规认知模式下的期待落空,从而产生突然之间的会意或感悟,由刺激而导致笑的舒泄。
本文述及的认知模式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包括认知框架、脚本、认知域、心理空间等方面。本文对认知模式偏离与相声话语之间的关系探讨,拟从认知框架的角度进行,分析相声演员或创作者如何在提供某一框架的过程中,偏离观众理解的常规模式,从而制造幽默的效果。
二、认知框架偏离
认知框架是人们根据经验建立起来的概念与概念之间的相对固定的关联模式,是认知与外界交互作用的产物,是语言使用者所预设的关于情景和社会观念等的稳定的静态的数据结构,该结构是根植于一定语境中的范畴体系,可表征各类客体、事件及行为在典型场景中的特征。认知框架在构成要素之间建立起固定联系,其构成要素和内部联系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反复同现,因此,激活了其中的某一个,就激活了其他关联部分。认知框架内部显著度高的要件可以激活认知框架内其他的要件。
我们在理解话语时依据某一固定框架进行,但框架并不是一个实体性结构,而是一种抽象的心理表征,在认知框架中有一些空位或插槽(slot),需要理解者填充变量进行框架赋值,在正常的情况下,可以得到一个默认值(default value),默认值随主题、语境的不同而调整。
明斯基(王寅:2000)认为,各种幽默最常见的组成部分就是出乎意料的框架替代。即先从一个角度来描写一种场景,随之形势陡然一变(经常是由一个词引起的),受话人不得不从另一完全不同的角度去审视所有的情景要素。
相声话语中包袱构成的策略之一,正是利用了常规的认知框架对人们读解话语的基础性功能:在提供一个框架之后,对其中的范畴进行替换,即将一个关联概念换为一个不相关联的,将严肃的替换为琐屑的等。框架构建的过程即铺包袱的过程,而框架偏离之处正是抖开包袱引发笑的反映之时。
以框架偏离结构包袱既包括借助一定的手段从一个框架引到另一个框架,使无关的框架A和B联系起来,引起两个框架之间的对立。
框架A:范畴X、Y、Z等
                  框架B:范畴1、2、3等
也包括在同一个框架中制造范畴之间的对立,使该框架发生认知偏离。如在一个框架A中,根据常识其相关范畴有X—Y—Z等,而当选用典型性较低甚至不相关的成员时,亦会引起对主体行为机械性的识解,由常规期待的落空而激发幽默:
           框架A:典型范畴X、Y等——非典型范畴E、F等
2.1框架形成中的框架偏离
在日常生活中,交流的正常进行以双方就某一认知框架达成一致为前提,即一方提出某一框架而对方予以默认,或者经过话轮的转换双方最终认可某一框架,然后由此组织话语。而在相声话语中,框架的形成本身可能就是一个不断偏离的过程:乙提出某一框架,甲不断修改前提,使框架的建构迟迟难以达成一致,最终在乙提前预判甲的下一次话语时,迫使框架形成,而这也正是包袱抖露之时:
(1)马季、于世猷《英雄小八路》
甲:假若把现在这些英雄模范事迹编成书的话… 乙:能编多少本?
甲:那不能论本。                           乙:论什么呀?
甲;十二本算一打。                         乙:能编多少打?
甲:也不能论打。                           乙:不论打论什么呀?
甲:十打算一落…                           乙:能编多少落?
甲:也不能论落。                           乙:论什么?
甲:一百落算一批…                         乙:能编多少批?
甲、乙:也不能论批。                        乙:我一猜就是这句吗。干脆你就论批吧。 
从“本到批”,甲不断否定乙想就英雄事迹进行讨论的量化框架,使双方认可框架的形成经过了多达四次偏离。
2.2谐音词引起框架偏离
现代汉语中,同音词即音同意异的词很多。利用谐音词形式,对铺垫时的同一性框架进行同音词误导,从而致使认知框架偏离,是包袱构成的常见手法。如在“毕业”这一框架中,包括了“科”的概念,如科员、科班等,因此毕业也可称为“出科”。但由于“科”与“壳”谐音,当观众注意力停留在“毕业——出科”这样的框架结构中时,甲暗地将“科”置换为同音词“壳”,使原有的框架偏离,在乙的进一步引导下,趋向“出壳——孵小鸡”这样的框架:
(2)马三立《卖挂票》
甲:我们喜字科一共四十二个科生。         乙:全都是角儿呀!
甲:也不见得,有出科的,也有没出科的。   乙:一共出科多少个呀?
甲:出壳(科)四十一个。                 乙:有一位没出科。哪位?
甲:我!                                 乙:您怎么没出科呢?
甲:因为我散了黄!出不了壳啦!           乙:噢!孵小鸡呀!
2.3语词组合引起框架偏离
在进行词语组合时,两者涉及的概念语义是否协调决定了组合能否发生,常规来看,动词“听——听觉性的事物”组合成一个框架,“看——视觉性的事物”组合成一个框架。但在《黄鹤楼》中,甲利用“我先听你的”中的“听”进行机械性的、心不在焉的类推,就成了“听——视觉性的身段”组合在一起的结构,引发了框架偏离,通过持续的加强:“听——做派”。在观众本来不太在意的地方做了一个包袱:
(3)马三立、张庆森《黄鹤楼》
 甲:我先听你的,你先来个身段我听听。 乙:什么叫来个身段我听听?
甲:我听听你的身段怎么样?           乙:身段还能听听?那是舞台上的做派呀!
   甲:我先听听你的做派。               乙:做派听得见吗?那不得看吗?
甲:先看看你的做派!
2.4文化常识(百科知识)引起框架偏离
在关于“评论”这一认知框架中,潜存的成分一般包括:“评论人——评论对象——评论话语”等范畴。
如果将这一框架具体到书法方面,那么评论人应是在书法创作或理论方面有所造诣的行家,或者说这样的评论人是该范畴的典型成员,被评论对象应是经过精心创作的书法作品,包括一定的时间投入、刻苦临摹等,或者说,这样的才是典型成员,而评论话语应是专业性的,如出现飞白、布局等专业性术语,或者说这是评论话语中的典型成员。
而在下例侯跃文、石富宽合说的《乾隆再世》中,在保持评论框架的前提下,演员将框架中的成员都置换为非典型成员,就发生了观众的常规框架和范畴结构与所提供框架的不协调。
(4)侯跃文、石富宽《乾隆再世》
甲:嗳,对了,把他那搁旁边,我找了一张纸,我照他那个      乙:怎么评比?
“唰唰唰唰唰”,我也写完了,找人给我评论评论。
甲:找我们同院卖冰棍那张奶奶。                            乙:好。
甲:“张奶奶,您给我看看这俩,哪个好呀?”要说人张奶奶     乙:还真仔细。
真负责任,戴上老花镜看了半天……
甲:(学老太太说话)“嗯,要说好呀,还是你这好呀!”         乙:怎么个好法呢?
甲:“它个儿大呀。”                                        乙:哦,个儿大呀?
甲:“好,好,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张奶奶,您太了解我了。”
行了,这就是群众的评论哪。
因此这里的包袱就是两层叠套在一起的:一个是评论人:卖冰棍的张奶奶,一个是评论的话语:个儿大。
再如,在我们习得的诗作中,李白的《静夜思》无疑是最脍炙人口的,当这首诗的某一部分被改造时,就与我们原来的认知框架相左:原来的韵律、节奏没有变化,当被用来与诗歌以外的某种语境捆绑在一起,就不禁令人捧腹了。如郭德刚以之作为垫话——开场白:
(5)郭德刚: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我是郭德刚。
2.5信息差引起框架偏离
甲的话语引导出一个较严肃的主题框架,乙和听众本来已在此框架中接受信息,但甲突然将话题转到了琐屑的事件,形成框架中信息的严肃与琐屑之间的落差。如:
(6)原建邦、师胜杰《郝市长》
甲:好找,我爸爸有特征。
乙:什么特征?
甲:在他左额头有条伤,那是让地主皮鞭抽的;右眼角有块
疤,那是让日寇炮弹皮崩的;脖子上有道痕,那是“文 
化大革命”挂牌子勒的;下巴颏这儿还有芝麻粒儿大的
一个小坑儿……
乙:那是怎么留的?
甲:我小时候淘气挠的。
乙:嘿!还真好认。
从“地主、日寇、文革”等致伤形成的严肃事件框架,转到“小时候淘气”致伤。以日常琐事嵌入庄严的事件组成的框架中,引起了框架偏离。
2.6对默认框架自揭引起框架偏离
传统相声《八扇屏》中乙吹嘘自己学问广博。说:“相声演员肚子里是杂货铺。”这里的“杂货铺”框架,可以说是比喻义的利用。然而,在后面抖露“包袱儿”时,甲又从比喻义追问“杂货铺”的本意框架所指,使两个框架之间发生偏离:
                       (7)刘宝瑞、郭全宝《八扇屏》
甲:你那套还少呀?…… 演员肚里是杂货铺,     乙:唉!反正都有点儿。
买什么有什么,你有什么呀?
甲:来盒火柴。                                乙:没有。
甲:来块肥皂。                                乙:没有。
甲:(大声)什么杂货铺儿?
三、结语
总之,相声是笑的心理机制在话语层面的集中实现。它的核心结构——大大小小的包袱是以充分调动并利用观众的认知模式偏离为基础而叠套起来的话语结构。
从认知语言学的观点看,包袱的建构可以通过认知框架偏离、认知脚本迁移、认知域改造、认知空间错位等来进行。当然,这些结构并不是独立运作的,而往往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呈现综合的态势。
本文从包袱结构的层面对相声话语进行分析,通过对谐音词、语词组合、文化常识、信息差、默认框架自揭等引起的认知框架偏离进行分析,深入讨论了相声话语对笑或幽默的激发是如何实现的。期望我们进一步的研究能在这一解释框架的基础上多所发展,并能对相声艺术的创作实际有所助益。
参考文献:
[1]柏格森.笑[M]. 徐继曾译. 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80. 
[2]侯宝林.侯宝林谈相声[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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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吕叔湘.语文常谈[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0.
[5]王力叶.相声艺术与笑[M]. 北京:广播出版社,1982.
[6]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